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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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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一過,年味就一天比一天濃了起來,煙花爆竹,花生糖點,通通大包小包地往家裏拎,為即將到來的新年做準備。

看起來一片喜氣洋洋,合家歡樂的景象。

說到年貨,蘇遠也是置辦了的,只不過……略微寒酸。

兩封鞭炮,兩幅對聯,再加上香燭若幹。

……連塊臘肉都沒有。

“嘖。”張梓淇僅用一個音節充分表達了他的嫌棄之情,然後不由分說地拖著蘇遠上街了。

張梓淇是在剛入秋時走的,現在再回來時已經是深冬了,姑蘇城還是一樣的熱鬧,且因為快過年的緣故,比平常更要熱鬧一點。

只是往常隨處可見的說書人少了很多,因為宋景和老者的緣故,目前姑蘇城的說書人都呈現一種萎靡不振的情況。

張梓淇走在街上,沒想到還有幾個小姑娘記得這個長相俊俏說話也好聽的算命先生,羞怯怯地走過來打招呼,順便來表示感謝——之前我聽你話現在桃花樹下如今終於找到那個為我在發間簪一朵花的人啦。

也有表示遺憾順便送祝福的——當初其實我一直都挺中意你的心中至今仍有你的一畝三分地,如今我終於尋得我的如意郎君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良配。

對此張梓淇擡頭望天,做出一副憂傷深情的模樣,淡淡地說,“只可惜我的心上被一個人燙上了一塊永遠的朱砂痣。”

年輕的少婦立刻被感動到,隨著張梓淇的話悲戚戚地問,“那人呢?”

“只可惜他是怎麽也抓不住的那一縷白月光。”張梓淇表情悲痛,聲音沈重而悲傷。

蘇遠一直攤著一張臉,眉頭卻不易察覺地皺了起來,這些情愛之事他向來不懂,平時也不覺得不懂這些有什麽不好,此刻卻無端地覺得有些煩躁起來。

少婦的眼淚幾乎是同時就滑落了下來,故作老成地嘆了一句——世間自古多癡兒。

而張梓淇也就十分配合地做出一個深情的癡相來。

二人又是好一陣感嘆,最後道別時少婦還不忘對張梓淇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這才揮手離去。

“怎麽樣,我剛剛演的不錯吧?”少婦一走,張梓淇立即原形畢露,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燦爛無比。

蘇遠沒說話,只是眉頭皺的老高。

不過張梓淇早已習慣了蘇遠的沈默,所以看都沒他一眼便徑直拉著蘇遠繼續向前走。

良久,蘇遠別別扭扭地問了句,“你喜歡一個你得不到的人,既然得不到,為何還要喜歡呢?”

張梓淇正在移動的身形當即就怔在原地,他錯愕地回頭看著一臉古井無波的蘇遠。

二人站在洶湧的人群裏,相顧無言。

張梓淇張開了嘴,他有很多話卡在喉嚨裏,他不知道要怎麽和蘇遠解釋他怕蘇遠理解不了或者說……怕蘇遠厭惡。

所以他只能吐出一句——因為喜歡是無法控制的啊……

因為不可控,所以明知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卻依舊克制不了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我不懂。”蘇遠老老實實地說,“譬如我喜歡吳道子的畫,但我買不起,我就放棄,我還喜歡天香樓的東坡肉,所以我努力多賣幾副畫,然後換錢買肉吃。”

蘇遠的比喻樸素而貼切,只不過把張梓淇氣得胸悶——任誰聽到別人把自己的愛人比喻成一個糟老頭的畫和東坡肉都會胸悶。

“這是不同的。”張梓淇循循善誘,“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蘇遠點點頭,“宋大娘和王婆婆我都挺喜歡的,李二狗和了了我也喜歡。”

張梓淇扶額,“不是這種喜歡,是——是愛你懂麽?你有沒有對誰有著想觸碰,想擁抱,想占有的欲望。”

蘇遠老老實實搖頭。

張梓淇登時氣短,自己絕對是被豬油蒙了心了!竟然和蘇遠來探討感情問題!

於是他一把拉過蘇遠,勾著他的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走,陪我喝酒去!”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在這種問題上蘇遠別說知己,連個情竇初開的姑娘都比不上,不過還好張梓淇不是來談心的——他是來喝悶酒的。

只要有酒就好,對於其他沒啥要求。

張梓淇抱著一個酒壇子,仰著脖子對著壇口咕嚕咕嚕一飲而盡,很是豪邁。

蘇遠平常不喝酒,但並不代表他不會喝酒,實際上他酒量比大多數人都要好,他只是不喜歡酒沖入喉中那辛辣的感覺。

但舍命陪君子,這點自覺蘇遠還是有的,而且蘇遠說不清自己現在是怎麽了,胸口有一股郁結之情堵在那裏,他幫自己斟滿一碗酒,打算用酒把那種奇怪的感情沖下去。

張梓淇一口氣喝了半壇,看見對面蘇遠的做法,頗有點意外,而後他又咧開嘴笑了,舉著壇子往蘇遠的碗上輕輕碰了一下。

蘇遠端起碗,一飲而盡。

張梓淇一怔,蘇遠剛剛拿碗的姿勢,不像是初次進酒館的人,倒像是一個泡在酒壇子裏的老酒鬼。

這時蘇遠已經放下碗,神色如常,碗裏已經空空如也。

張梓淇又是一怔,沒想到看起來一杯倒的蘇遠竟然是個顯山不露水的老酒鬼,一時起了爭強好勝之心,他幫蘇遠重新滿上,然後仰頭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

蘇遠再次十分利落地把碗裏的酒都喝光了。

張梓淇舉起壇子,打算再次幫他斟滿,被蘇遠擡手制止了。

蘇遠還是那副冰山臉,臉上連一絲紅暈都沒有,他淡淡地說,“別倒了,你喝不過我的。”

“我曾在酒館裏當過酒保——就是那種坐在酒館裏,和客人拼酒,客人贏了喝酒免費,客人輸了就買兩份單,酒保和自己的。當初我在這裏喝了整整一個月的酒,從來沒輸過。”

張梓淇沒想到蘇遠還有這樣一段彪悍的歷史,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

“不過,就是那一個月的酒,導致到現在我脾胃都不好,動不動還要痛一下。”蘇遠頗自嘲地笑了笑,“像你這樣借酒澆愁的人酒館裏比比皆是,但喝完吐一場就好了,還有,喝醉酒的滋味挺難受的,一般來說我不支持醉酒。”

張梓淇只覺得自己心中那一腔悲憤滿心郁結就被這冷冷清清的幾句話擊垮了,他放下了壇子,笑了笑,“那我去結賬,今天出來可是要置辦年貨的。”

“我去吧。”蘇遠起身,“我去老板會便宜點,畢竟我幫他招攬了那麽多生意連帶著掛墻上的畫都是義務畫的。”

最後酒館老板果真沒收錢,拐彎抹角地問蘇遠還有當酒保的意向麽並大肆讚美了他的酒量最後得到否定的結果也不惱。

聳了聳肩把話題拐到畫臟了又須重畫幾張上。

最後眉開眼笑地抱了壇據說珍藏多年的竹葉青給蘇遠。

蘇遠轉身就走,張梓淇倚在門框邊等他,蘇遠隨手把酒塞給張梓淇。

“喲,老板人不錯嘛,不收錢就算了還送壇酒,蘇遠你和他關系很好?”張梓淇抱著酒,美滋滋地說。

“好個屁。”蘇遠難得豎起了眉毛,怒道,“這家夥說酒館要翻新還要擴建,做成酒樓,這一壇酒他起碼要換我二十副畫!奸商!”

“蘇遠你和他關系果然是不錯啊。”張梓淇笑,目光透過酒館的窗框灑在那個忙忙碌碌認真敲珠算的老板身上。

老板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停下了敲珠算的手,擡頭對著張梓淇一笑。

笑容很好看,就是帶著幾分連嘴角上揚弧度都計算好了的市儈。

之後的一路都十分之平淡,蘇遠和張梓淇買到了想要的年貨,偶爾張梓淇和蘇遠講兩個冷笑話,偶爾同認識的人打招呼。

“蘇遠?蘇遠?!”張梓淇喊了蘇遠兩聲,見對方沒有反應,不由覺得有些奇怪。

蘇遠雖然一向不怎麽愛說話,癱著一張臉看起來對誰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卻是不管誰的話都有在認真聽,這還是第一次叫了蘇遠兩遍蘇遠還在神游。

“蘇遠!”張梓淇索性湊到蘇遠的耳邊,氣沈丹田,吼道。

蘇遠被嚇了一跳,皺了皺眉,沒有吭聲。

要從蘇遠五官的細微幅度分辨出蘇遠的此刻心情是項技術/活,不過張梓淇別的不行,對於蘇遠的觀察倒是到位的很。

譬如此刻,蘇遠皺著眉,白綾為遮擋住的地方有一點淺淺的川字痕跡,嘴唇無意識地緊抿著,據張小爺的觀察,蘇遠此刻八成不是在生氣,反而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驚嚇一般。

不是吧?張梓淇開始認認真真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剛才鬧得太過火了。

蘇遠皺著眉,他一直在想之前的事,張梓淇和少婦之間的對話,尤其是後來,張梓淇那句輕輕的,妥協般的話,“因為喜歡是無法控制的啊。”

蘇遠覺得自己很在意這句話,出乎意料的在意,蘇遠在意的東西很少,能引起他在意的東西就更少,所以蘇遠想了一路,甚至試圖想象張梓淇當時的表情,卻被張梓淇這麽一嗓子打斷,那一瞬間蘇遠感覺自己的心跳簡直是要跳出嗓子眼,又覺得自己內心的想法被張梓淇知道了,後知後覺地開始羞愧起來。

“蘇遠?蘇遠?!”張梓淇看著剛剛回過魂來的蘇遠耳邊染上了一抹詭異的嫣紅,又開始神游天外去了。

張梓淇心裏一邊感嘆是不是那幾杯酒勾起了蘇遠的陳年舊事導致蘇遠此刻的不正常一邊嘴也沒含糊,再沖著蘇遠的耳朵吼了一嗓子——蘇遠!?

可憐的蘇遠再次受到了驚嚇,而後一路都不敢再發呆,老老實實地同張梓淇拎著置辦的年貨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竟然更了六千字【奇跡●﹏●】

來和大家講個段子吧~

今天母上要我去旁邊不遠處的表姐家拿東西,此時的我正好……丟稿了π_π2000多字……

於是我渾身飄著怒氣值去表姐家再回來,沿途聽見一大叔和另一大叔哭訴他下午輸了2000多元錢……

為什麽突然有一種我的文一個字值一塊錢的自豪感【並不】

_(:з」∠)_想太多

14/02/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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